苍穹微尘(光中心,30-1)

第三十章  烂斧无问仙岭客    棋里千秋一身寒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安太善以前爬冰壁时一个晃神踩空了脚,从冰壁上滑了下来,好在反应迅速,及时用冰斧凿进了冰壁里,算是稳住了身体,但还是因为滑落过程中伤到了腿,而不得不躺进了医院。

出院后,纵使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架上一副拐杖,那段时间便不得不架着拐杖去棋院,高永夏和洪秀英两人轮班开车接送他,坐着对局时不能屈腿,只能伸着一条腿,双拐就立在一旁的桌子旁,像是两个人站在安太善的身后看着他对局。

纵使无声,安太善却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对局中间稍稍回头去看,虽然身旁也有其他人围看观战,但并不是他听到的那种声音,目光穿过人群之间的缝隙,看到不远处的那副拐杖。

安太善眉头一皱,他是腿摔伤了,又不是脑袋摔傻了。

可却分明感到那副拐杖好像变成了两个人,在看着他对局,同时又在小声嘲讽着他受伤的腿。

爬冰壁最忌讳晃神,安太善的注意力一向非常集中,但那一瞬间,他晃了神,惊险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躺在医院病床上时,他仍想着这件事,但却有些恍惚,好像有点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而晃神。出神的时候,高永夏和洪秀英憋着笑走进病房,安太善转头看向两人,额角一阵跳动,高永夏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手臂下夹了一大束玫瑰花来看他,美其名曰是看望病患。

花……?

高永夏不怀好意地笑着抽出手臂下夹着的玫瑰花束,敲在安太善打着石膏的左腿上,说:“太善,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啊。”

一语双关,安太善此番爬冰壁之前的一场对局,也是失了一着而输了棋,对安太善来说,他几乎从未在棋盘上失手过,输棋本不重要,但关键是那一着的失手很是尴尬。他看漏了最简单的一步,不,是他过于傲慢地低估了那一步。 事后反应过来,与其说是失手,不如说是失心。因那失手的一步而引发的后续连连失招,像是他滑下冰壁的身体一样,狼狈不堪、惊险至极。

在棋盘上晃神和在冰壁上晃神一样,都是万分凶险的。

毫厘之间,瞬息之间。

安太善冷哼:“你装腔作势拿一束花干什么?”

洪秀英听了也笑,高永夏说:“纪念你失手啊!”

安太善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气的腿都疼了,横着眉看向高永夏,突然感到高永夏的兴奋好像别有出处,失手的那一局已经反复复盘过了,高永夏没必要再来调侃他这一次的失手,那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疑惑地看向洪秀英,洪秀英接过高永夏手中的玫瑰花束,走到窗前,窗台上好巧不巧地摆了一只水晶花瓶,有可能是前一个病人留下——仿佛是知道安太善要住进这里一样,专门留在了窗台上,像是高永夏说的,纪念他“失手”。

洪秀英将玫瑰花束插进花瓶中,阳光照射着水晶花瓶和还滴着水雾的玫瑰花瓣,安太善微微眯了眼,看向那只花瓶。

花……他好像想起来自己爬冰壁时为什么突然晃了神。

洪秀英笑说:“太善,还不是因为进藤过段时间要来韩国棋院啊。”

呦!

安太善冷笑着看向高永夏,说:“怎么,‘心上人’终于要来赴你的围棋之约了?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高永夏没理会安太善的调侃,在安太善和洪秀英这里,进藤光与其说是高永夏围棋上的对手,不如说是他围棋的“心上人”,说他和进藤光的围棋“谈恋爱”也毫不夸张,毕竟,他两都见证过高永夏在新年的跨年夜里,曾为了进藤光的围棋落下过一行泪。从那以后,安太善就感到进藤光大概算是高永夏围棋上的“恋人”了。但过于迷恋一个人的围棋,这在安太善看来,实在不是好事。

拿过一枚放在桌上的苹果,高永夏大大啃了一口后,说:“太善,可惜了,他这次来的时间比较短,和你是碰不到面了。”

说的好像谁一定要和进藤光碰面一样!

安太善冷冷一哼,道:“带着你的玫瑰花去找你的‘心上人’吧!”

说着,抓过落在腿上石膏的几片玫瑰花瓣,砸向高永夏张狂的笑脸。

高永夏说的没错,进藤光来的时间有限,行程也很紧张,进藤光在韩国棋院交流的几天,他仍然要不情愿地躺在病床上,看着水晶花瓶中的玫瑰花束。而高永夏、洪秀英和进藤光此时此刻可能正在高永夏那艘奢华的“天枢星”号游艇甲板上,痛快地下棋吧。

无聊时最是疯狂地渴望下棋。

便冲着那束玫瑰花连说了几个棋步,病房无人,只有安太善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一步白、一步黑,一时快、一时慢,一子轻、一子重,安太善下棋有着很独特的节奏,他有很优雅的棋风,也有很高雅的棋步,棋步像是在描绘着那束玫瑰花一样,在无形的棋盘上渐渐描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花……

但是死棋,也是死花,他百无聊赖,自己在棋盘上吐出一朵半死不活的“花聚五”。花聚五是死棋,好像现在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前一次的对局失手,令安太善心里异样沉重,爬冰壁一是“复盘”这次对局,二是宣泄心中的沉重和愤懑。可以说,那一局本就是安太善带着怨气去下的,这并不冷静、也不理智、更不光明磊落,走下棋盘后,高永夏什么都没说,但是看着他的目光却又阴沉而揣测。

花聚五,是半死不活的棋,但为什么那个人能逃出生天,还能做眼?

早已看出花聚五是死棋,安太善傲慢一笑,心口生花一样。

这场对局发生在日本棋院的一间对局室,并不是幽玄之间,只是一间平常而普通的对局室,偏偏对局室圆窗之上画了一朵淡红梅花,那一刻蓦然想到很久以前和杨海对局时的情景,杨海对局后送了他一句诗“只有香如故”。

他曾说杨海是一个很有诗意的棋士,便问他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杨海没有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香如故,指的是梅花。”

“梅花啊,那便是说这局棋虽然结束了,但依然梅香如故。”

杨海只是笑笑,没有更多解释,安太善本就无意纠缠“香如故”的涵义,只道是杨海棋兴未消,诗兴又来。

安太善略微有些晃神,想到“香如故”的同时,就感到半死不活的花聚五重又绽开了一般。安太善气得胸闷,后续的对局狼狈得如同从冰壁上哗啦啦滚下来的石块,碎的四分五裂。

哪有什么“香如故”,安太善对局结束后拨通了杨海的电话,问他“香如故”前面是什么,杨海沉声片刻后,才说:“输了啊!”

特别肯定。

安太善出发去日本棋院之前,曾和杨海说,想要“会一会”某个人。杨海到是没问那人是谁,安太善想杨海可能猜得出来,只是听杨海说:”多大岁数了,下棋还意气用事。“

安太善冷哼一声,杨海又说:“到了日本,让仓田厚陪你去趟京都,那里有一间围棋会所,你会喜欢。”

安太善问是什么样的围棋会所,杨海说:“精舍。”

安太善一皱眉,冲着电话那端的杨海说:“我是去对局,又不是去念经。”

杨海一笑,安太善好像能想象到杨海咧开嘴唇的样子,听到他说:“你都这么意气用事了,还不念念经啊。”

安太善一笑,就算念经,念的也得是棋经啊。

可棋经又是什么经?

想到这里,安太善更加胸闷,意气用事吗?手指握紧了电话,问他:“杨海,香如故的前面是什么?”

杨海说:“零落成泥碾作尘啊。”

说完,还特别贴心地用韩语给安太善解释了一番。

安太善按掉手机,脸上突然一笑,零落成泥,这种狼狈真的很像失手后的后半程对局。恰好这时高永夏的信息闪过手机屏幕,特别简短的一句话,指责他怠慢了自己的“心上人”:”太善,花聚五太不雅致了。“

高永夏简直说的太文艺了,但同时又很尖刻,因为傲慢而导致了后面的狼狈,安太善阖上手机,冷冷嘲讽了自己一句:“活该!”

下棋多年,没有哪一次对局,是如此的不雅致。

安太善看向病房窗台上的那束玫瑰花,突然觉得高永夏送他玫瑰花就是“嘲讽”他的失手。为何突然去攀冰壁,高永夏没问他,但明里暗里知道,他定然是懊恼于那场对局中下出了如此不雅致的花聚五的自己。

花聚五已经在他心中反复复盘了无数次,真要将这块棋形比作一朵梅花的话,那这么多次的复盘早就让这朵梅花在他心里“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一阵风吹过,吹落一片摇摇欲坠的玫瑰花瓣,安太善看着那朵花瓣摇摇晃晃地晃出一条弧线,落到病床旁的地面上,仿佛是在暗嘲他的失手与失心。

一道暗影落在那枚花瓣上,紧接着,一只不算陌生的手落进安太善的视野中,捡起了那枚花瓣。安太善一怔,失神地看着站在病床旁冲他轻轻微笑的年轻人。

嗯,“香如故”来了。

进藤光,高永夏围棋上的“心上人”,在他的棋里失手,安太善自觉这是自己的围棋污点。不是因为输棋,安太善没有那么小气,但却输的不雅致,这才是这盘棋的污点。

太不雅致了!

他又想到了高永夏那“雅致至极”的指责,但表面看是多么雅致,但实际上就是多么恼火。揣了一丝不为人察的恶劣心思,安太善其实想的就是要在那间对局室”怠慢“一番进藤光,走在日本棋院的走廊中时,圆形木窗纸面上的淡红梅花芬芳典雅,当即就决定在这里下一局。

对走在他身后的进藤光说:“下一局吧。”

接待访客本是意料之外的事,进藤光走进日本棋院,被渡边先生临时抓过来,说:“你稍微懂一点韩语,过来帮个忙。”

已经接到高永夏的消息,说是要和安太善一起来日本棋院考察几天,进藤光问他有安排吗,高永夏说:“找你下棋啊,你不过来,只能我过去了。”

进藤光简单做了一些行程安排,高永夏和安太善白天考察日本棋院,期间还要去一趟关西棋院,晚上的时间便由进藤光带着高永夏去拜访一些围棋会所,进藤光问:“安老师呢?”

高永夏说:“我们两人的约会,当然不带他。”

说的特别理直气壮,俨然一副和进藤光“异地恋”的样子。

安太善本有其他的安排,约上了仓田厚,想去一趟京都,从杨海口中听到了一个地方,很有雅趣的一间围棋会所,安太善是雅致的人,当然喜欢那样的地方。

收了指导棋的时候,接到高永夏的信息,说是晚上空闲,要让进藤光请客路边摊的拉面,顺便再去一趟东京塔,高永夏以前来日本下棋时,也会让进藤光顺带带他上东京塔,最喜欢的事就是站在瞭望塔用望远镜看风景。

进藤光走进日本棋院大厅,打算坐在地下一楼的茶室等高永夏,还没走下楼梯,就被渡边先生叫了过去,完全意料之外的,“帮个忙”的意思是请他帮忙接待一下安太善和……

咦?

进藤光看看左右,却没看见高永夏。

像是看出进藤光的疑惑,安太善笑意温和,说:“永夏出去接个电话,他最近采访多,听说他来了日本,日本媒体也邀约他采访。”

进藤光点点头,不感到奇怪,高永夏本就是三国棋坛上自带光环的男人。

渡边先生可算松了口气,说:“进藤君,那边还有几场院生考试,我先过去看看。”

说着俯到进藤光耳畔,说:“安太善院长就拜托你接待一下了。”

进藤光再度点点头,之后,便只剩下两人站在日本棋院的走廊上。但说起来,比起自己,塔矢亮更擅长韩语,只是此时此刻塔矢亮并不在这里。

接待安太善本就是突如其来,下棋更是意外之外的事,没有缘由的,这场对局突如其来。

进藤光陪着安太善走在日本棋院的走廊中,给他介绍日本棋院中比较有名的几间对局室,幽玄之间几乎是必看的对局室,安太善站定在幽玄之间门口,突然说道:“你和名人也在这里下过棋吧。”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进藤光点点头,他韩语其实会的不多,只是简单回答:“刚成为职业棋士的时候。”

但似乎安太善对幽玄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反倒是这场对局颇令他感到有趣,他看向一旁还背着双肩包的进藤光,想起来他每次参加北斗杯,也都是背着双肩包走进会场。

他说:“你和名人的对局,好像颇为狼狈。”

声音温和,笑意轻拂面庞,但言语尖刻,不留情面。

说着,未等进藤光回答,又转身向前走去,直到站定在圆形木窗外,透过木窗看向里面的对局室。

不大却很典雅的一间对局室,纸窗上的一枝淡梅更添一丝雅趣。

“进藤君,下一局如何?”

进藤光诧异地看向安太善,这场对局的邀约如此古怪。

纸拉门上也有对称的两树梅花,进藤光点点头,轻轻拉开纸拉门,说:“请进。”

仿佛是拨开了两树梅花,穿过梅花,走进了棋室。

那只手并不算陌生。

从高永夏收藏的对局录像中,他已经反复揣摩过进藤光的对局。录像画面中,手部的特写让人印象深刻。只看这只手,仿佛就知道是进藤光在下棋,不得不说,进藤光拥有别具一格的下棋手势。

飞鸟——他要“飞”了,高永夏看的起兴的时候,往往会这样说上一句。

安太善略微弯着腰走进对局室,对局室门脸低矮,里面的空间也不算很大,身后进藤光轻轻阖上纸拉门,这间对局室就仿佛隐蔽在了两树梅花之后。

只有香如故……

安太善想到杨海的那句诗,棋兴来了,诗兴也至,安太善觉得自己这一局,像一个喝醉的人,不发疯就没有这一局。

围棋是雅事,但对局是疯事。

进藤光的手“飞”在眼前的棋盘上,更增添这场癫狂,也搅乱了他心里那不为人知的讳莫如深。

他少年时代下棋多有狼狈。

安太善如此想,便想引他入自己那看似华丽而实则半死不活的花聚五。他不能逃出生天,一定颇为狼狈,但那只“飞”起来的手,却怎么看怎么雅致。

这样的手势下棋,何曾狼狈不堪?

安太善怔怔地看着捡起那枚玫瑰花瓣的进藤光,仿佛看他拆下棋盘上的那朵花聚五,让半死不活有了鲜花怒放。

比狼狈,从冰壁上滑下来的安太善,暂且略胜一筹。


蓦然的,安太善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站在眼前的进藤光,青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让安太善一瞬间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冬季,在日本华严瀑布冰崖之上,被绮丽晨光包围的进藤光也是用这样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而他,因脚下打滑,而正半躺在冰崖上。

狼狈不堪……

安太善从容地笑了笑,说:“你好,进藤君。”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为何每次在他面前都如此狼狈,比起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倒是很想问问高永夏究竟是怎么声情并茂地描绘他滑下冰壁的惨状的。

只是进藤光没提这件事,轻轻将果篮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说:“安老师,你的腿还好吗?”

进藤光站在安太善的病床前,安太善半躺着,打着石膏的左腿半吊在空中,这个场景,俨然两年前冰崖上的复刻,安太善心头一抽,突然就很想意气用事,因为花聚五的事,他也没和仓田厚去京都的那间围棋“精舍”,自然也没念什么“棋经”,听说他滑下冰壁,杨海专程致电“慰问”,说:“疯事做了一箩筐。”

当然,连安太善自己也想不到的,多年以后,他做了更疯的事。

安太善声音一沉,说:“进藤君,不好。”

好像在苛责自己这条腿现在变成这样,罪魁祸首是眼前的年轻人一样。

可不,安太善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冰壁上为何突然晃了神。

爬冰壁的那一天,天气特别好,湛蓝的天空横亘在凛凛冰壁之上,流光溢彩,这可能是安太善爬过的最美、最瑰丽的一座冰壁。冰壁顶端旋转过一朵阳光,仿佛盛开的一簇钻石花,安太善晃了神,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簇钻石花,就是这时踩空了脚,从冰壁上滑了下来。

他并不想用花聚五这种半死不活的棋形怠慢进藤光,因为进藤光独自走下华严瀑布冰崖的身影凛然、沉寂而又磅礴、雄浑,他的背影就像是那面被冰封住的瀑布一样。绮丽晨光照射在进藤光的背影上,站在他身后的安太善仿佛在他的背影上看到了一簇簇相继绽放的璀璨钻石花。

曾经听说他与名人对局时背负过过大的让子,背负的巨大让子让他的对局看起来很是狼狈,这种棋输了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何背负如此巨大的让子?可是那些巨大的让子在如今看来却反而不那么狼狈,甚至让安太善感到,他是背负着一场巨大而辽阔的对局的棋士。

意气用事与凛然磅礴……

安太善这一刻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被自己用半死不活的花聚五怠慢的进藤光,再度意气用事地转过头看向窗台上的那束玫瑰花,良久后,才说:“我踩空了一脚,没等反应过来,就滑下冰壁了。”

进藤光轻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病床前。

安太善轻描淡写了一下自己滑下冰壁的过程,但其实中间的惊心动魄他谁也没提过,连高永夏和洪秀英都不知道,他滑落的那段距离相当长,惊险而又漫长,一眨眼的功夫其实已经摔了下去,但过程却又无比漫长。

安太善躺在冰面上,微微动弹了一下,左腿传来剧痛,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下意识仰头去看冰壁顶端那簇钻石花,阳光偏转,那簇钻石花消失不见。

等待救援的过程依然百无聊赖,借着围棋淡化腿部的剧痛,又想起花聚五,想起进藤光华严瀑布旁那盛开一簇簇钻石花的磅礴背影。

那些背负过的巨大让子,都变成了他背上的钻石花。

他何曾狼狈,只是那些棋子尚未绽放成花。

进藤光问:“不会影响以后爬山吗?”

从高永夏那里听说过,安太善下棋之外的爱好是爬山。

安太善说:“那倒不会,养好了伤,还是能爬的。”

进藤光听了一笑,说:“那就好……花聚五以后,不会不和我下棋吧?”

安太善一怔,分明是自己用半死不活的棋怠慢进藤光,但从进藤光口中听来,却是在给自己挽尊,安太善这一刻真的感到杨海说的对,他疯事做了一箩筐,在进藤光面前,这些事都被他这一句话抹平,也抹平了安太善在进藤光面前的数次狼狈。

“让一个小家伙安慰你,安太善,你越活越回去了。”

杨海听说这件事后发出毫不留情的嘲讽,安太善也无地自容,惨白的脸深深埋进手掌中,长呼了口气,道:“杨海,你能理解什么叫做围棋的包容吗?”

杨海说理解不了。

安太善说:“我能理解。”

他被进藤光的围棋包容了。

什么是包容,自然是因为进藤光的围棋更宽宏。

但转念一想,安太善突然感到奇怪,抬起头看向杨海,说:“杨海,我怎么觉得你事事都维护进藤光啊。”

杨海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说:”他是我围棋AI的功臣啊。“

安太善说:“进藤光怎么还和你的围棋AI扯上关系了?”

杨海只道:“有人念传统围棋的经,有人念围棋AI的经,但总归都是念围棋的经,都是念经人,有什么不能扯上关系的?”

杨海的话把安太善绕迷糊了,听不懂,也理解不了,只是问:“进藤光念的是围棋的哪个经?”

杨海放下茶杯,没有回答,安太善觉得他其实应该是有答案的,只是他不想说。

临走时,杨海送了安太善一张光盘作为他腿伤痊愈的贺礼,安太善以为是杨海开发的围棋游戏,毕竟他还玩过杨海以前开发的最古老版本的围棋游戏。

安太善说:”杨海,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欢玩这种游戏。“

安太善下棋有一种很执着的古老感,大抵是这种古老感让他的棋显得格外雅致、高雅。

杨海说:“不是玩的,是听的。”

“深田恭子的专辑吗?“

安太善打趣,杨海一笑,说:“听听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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